读诗笔记.（二）作者：程汝明

读诗笔记。（二）作者：程汝明

诗人，是情感的猎手，他设置的温柔、甜蜜的陷阱，常常让你在不知不觉间，坠入其中——

雪人。顾城

在你的门前

我堆起一个雪人

代表笨拙的我

把你久等

你拿出一颗棒糖

一颗甜甜的心

埋进雪里

说这样才会高兴

雪人没有笑

默默无声

直到春天的骄阳

把它融化干净

人在哪里

心在哪里呢

小小的泪潭边

只有蜜蜂

——蜜蜂能理解他吗？蜜蜂留下，为的只是“甜甜”的糖。诗人死了，他早年预感，后被验证的，不被理解的伤痛，如同巨大的黑洞，留在异国永恒的夜空！

此诗，起句平平，但当你读完，再回首，却见来路，处处设险，险象丛生；诗人，一步步将你引向，渴望爱情，渴望理解，又绝无回声的无底深渊……悲剧的价值，是让美丽碎给人看，从而唤起人们，去追求完美。——而诗人做这些，却不动声色，让其表象，波平如镜，而内在，却暗流涌动……

一个有灵性，有经验的诗人，在紧张记录诗的第一波冲击之后，在再度扬思之前，总会对诗的技巧统筹谋划……绘画的“留白”，书法的“设险”，音乐的“力度”，诗，与其姐妹艺术，一脉相通。由此，我们再读韩东的诗，就会，清醒向他走去，自愿落入，他那美丽、善良、幸福、温馨的陷阱——

雨。韩东

什么事都没有的时候

下雨是一件大事

一件事正在发生的时候

雨成为背景

有人记住了，有人忘记了

许多年后，一切已成为过去

雨又来到眼前

淅淅沥沥地下着

没有什么事发生

——去年秋天，我六十七岁生日，儿子女儿，来为我祝寿。当他们带着孩子走后，外面忽然下起雨来；我临窗观雨，猛然泪流满面……一九六六年的一个秋天，外面也在下雨，母亲去为父亲抓药，我和弟弟，站在病危的父亲床前。父亲，动动手指，对弟弟轻唤：月，月儿……母亲回来的时候，父亲已经已经咽气。——许多年后，我忽然明白，在他离世时，他最牵挂的，是我的弟弟，那年，弟弟刚满七岁……

眼前——过去——过去——眼前，这顶针回文式的结构，看似平常，其实，是诗人精心谋划，苦心经营，大道天成的“无法之法”。